丰国文苑母亲节特辑像候鸟一样的母亲

像候鸟一样的母亲

作者：宁波市公安局港航分局陈萍

勇敢的候鸟不停飞，

跨过千山和万水。

在梦想到达的时刻，

分享眼泪。

尚雯婕的一曲《候鸟》，常唱得我泪流满面。又是一年母亲节，此时的我正思念着我的母亲——在世的时候，母亲可真像候鸟。不同的是，母亲所应的征候不是季节和纬度，而是我和哥哥生活的地方。

这张笔记本的照片，是母亲去世后，我在整理遗物时拍的。母亲生前常说“好记性不如烂笔头”，她从86年开始随手记事，这十几本笔记本，俨然就是母亲后半生的“生活流水账”，再次翻看，往事历历，感慨万千。

年9月20日，萍来信。（摘自母亲笔记）

母亲成家后随父亲远离家乡宁波去重庆工作。母亲有两个孩子。因为工作，她只能把哥哥带在身边，把我寄养在宁波娘家。记忆中一家人相聚的日子不多，只在读小学那几年我与父母亲生活在一起，年又回到宁波读初中。那时我每个星期都会收到母亲的来信，不过回信却没有那么及时，却不知母亲一直惦记着，还作了记录。每逢暑假，我就坐火车去重庆和父母相聚；每逢春节，母亲就坐飞机来宁波和我相聚，过完节再坐飞机回去。一年一度，飞来飞去，母亲便成了我记忆里的候鸟。

年7月14日，波户口迁昆山。（摘自母亲笔记）

重庆气候潮湿，母亲又不吃辣，由此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，后来又转变成风湿性心脏病。这种病一直折磨着母亲，吃药、打针占据了她三分之一的生命时间。母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全家人能在一起，她曾想把我的户口迁到重庆，可又觉得宁波是她的家，父老弟妹有亲情，叶落归根是归宿，最终没有迁。她把我哥的户口迁到了上海昆山分厂，觉得这样能离宁波近一点，但哥哥生养在重庆，早已习惯了重庆的生活，又悄悄地把户口迁了回去。为这事，母亲第一次对我哥发了火，背地里，却常常抹眼泪，怪自己不该离开宁波去重庆，更不该把两个孩子分开。那时的母亲一想到远在宁波的我就掉眼泪，盼望着一家人能在一起。日积月累，这种思念纠缠着她，也加重了她的病情。

年2月4日，往返机票元。（摘自母亲笔记）

母亲一生都很节俭。记得上小学的时候，我们兄妹俩的过年新衣服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，但她对往返两地所需的费用却毫不吝啬。我曾开玩笑地说：“咱家花的路费加起来可以买一辆车了。”母亲却说：“一辆车能换来一家人的团圆吗？”我顿时哑然。患有心脏病的人是不能提重物的，不然会加重心脏负担，严重时还会危及生命。母亲知道我爱吃重庆的怪味豆和米花糖，我哥爱吃宁波的海产品，所以每次她都要满满地装上几个旅行袋，然后在家里一袋袋过称，直到飞机允许免费托运行李的最大重量为止。母亲宁愿每次到家大病一场，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，也要这么来回坐飞机，一家人就在母亲的“迁徙”中享受着亲情的滋味。

年5月1日，医院做心脏瓣膜手术。（摘自母亲笔记）

从我毕业工作到恋爱结婚，后来是外公外婆的相继离世，母亲往返宁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。年春节，母亲总算退休，回到了宁波居住，可是母亲的心脏病已经很严重了。年五一节，母亲在宁波医院做了心脏瓣膜手术，医生叮嘱她不能再坐飞机了。本想着母亲从此应该是一只快乐的留鸟了，可是母亲心里又牵挂着我哥，牵挂着小孙女，手术后第二年她还是坐飞机去了重庆，又开始了候鸟生活。

年1月5日，三江买年货。（摘自母亲笔记）

年春节，我们带着女儿去北京大姐家过年，回来后母亲对我婆婆一家拍的全家福爱不释手，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，当时我说：“妈，明年叫哥哥来宁波过年，我们也去拍一张全家福。”母亲听了竟高兴得叫起来。因为种种原因，我们一家人还真的没有拍过一张全家福，吃过一顿像模像样的团圆饭。年元旦刚过，母亲就忙着购买年货，可没想到的是，1月9日早晨，母亲在起身时脑血管破裂，送医院抢救不到一小时竟撒手人寰，62岁的母亲留下了永远的遗憾，更让我们留下了永无弥补的伤痛。

母亲的突然离世，我除了感叹生命的脆弱，剩下的就是深深的自责。想想母亲在世时，只要我哥出去喝酒应酬，母亲就会一直等他回来，时间等久了，先是打电话，不行再到喝酒的地方去叫，以至于哥哥老是埋怨母亲不给他面子。而我在母亲回宁波的这几年，陪伴她的日子屈指可数。如今母亲不在了，我才明白她为何每晚那么准时守候在电脑旁，等着和我们兄妹聊天，为何那么热衷于打电话告诉我们天气变化，为何总是把外公外婆的祭日牢记在心，又那么担心自己会随时离我们而去……母亲其实就是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，“一辆车能换来一家人的团圆吗？”而现在，又有什么能换来和母亲的相聚？

也许一家人真的有一种特殊的缘分，女儿考取了重庆大学，又要远离宁波去重庆上学，送别时，女儿说：“老妈，你要是想我了，就和我视频，可不要像外婆一样飞来飞去啊！”我笑着说：“不会不会，”但当她转身挥手那一刻，早已泪流满面，此刻的我真正体会到了“儿行千里母担忧”，理解了母亲当初的选择，也理解了母亲的候鸟生活。她不停地飞来飞去，只是得了一种叫“想念”的病，这种病在某种程度上远重于心脏病，所以母亲甘愿冒着生命危险继续着她的候鸟生活，她的“迁徙”只是为了心中对父母、对儿女的那份想念。

母亲离世后，父亲也开始记录，他用这种方式来怀念母亲，一直记到年病逝前两个月，也记了好几本。这一本本笔记本里记录的，是过往生活，更是骨肉亲情，这些平凡生活的点滴记录，如今已成为一段段珍贵的记忆，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。

浙江丰国律师事务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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