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离两行泪,死别一枝花
一 98年对我来说黑到透顶。好不容易找份工作，没做多久，又被表姐骗到梅州搞传销。经过一番洗脑，穷疯了的我也加入传销大军渴望一夜暴富衣锦还乡。毕竟这是一种骗人的勾当,，心不狠手不辣的人是做不好这门职业的．不到半年，我把母亲卖猪的钱都赔进去了，正没有钱的时候，碰上公安查传销的，警笛四起，大家作鸟兽散．慌慌张张的，我收拾几件衣服和随身物品，从二楼阳台跳下，开始逃亡． 十月的梅州有些冷，我倦缩在剑英大桥底下过了一晚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又冷又饿的我满大街找吃的，买了几个和一碗梅州米线，开始漫无目的游走．表姐的ＢＰ打不通了，所有在这里的人都联系不上，身上只有十八块钱，中午到处传来菜香味，我咽了咽口水，管它，车到山前必有路，吃顿饭再说，我进了一家餐厅，仔细的看了菜单，最便宜的也要八块钱。老板满脸堆笑龙虾一样的弯着腰等着我点菜，翻了半天，实在找不出更便宜的了，把菜单放在桌上，问老板有没有更便宜的了，老板的笑容一下凝固，黑着脸说，我们这里不是路边摊！又把龙虾一样的腰直了起来，眼里带着不屑．也是，这可是梅州市区，哪有那么便宜的小吃？八块就八块，两顿作一顿吃，晚上不吃了，菜一上桌，我秋风扫落叶般连吃四碗饭，旁边打杂的妹妹惊讶的看着我，喝了点水，风卷残云，被我打饭时压了又压的那碗饭又底朝天了，我又去掀锅，妹妹终于沉不住气了：“你还要吃啊，都五碗了”我红着脸说：“吃一碗，就吃一碗，不吃了，不吃了”在妹妹严厉目光的注视下，这碗饭我不敢再压．买单时，趁妹妹找我两元钱时，我又作贼一样在我的空矿泉水瓶里注了一瓶茶，飞快的放进包里，我害怕妹妹看到又说我连茶都不放过。走出餐厅大门，听到妹妹跟老板说，碰上猪八戒了，八块钱吃了二十块钱那么多。- 二 落日溶金，暮云合壁，晚来西风．夜悄悄来临，我沿着梅江江岸游走．梅州是座历史文化名城，晚上可以欣赏到梅州山歌对唱，露天音乐会，客家戏曲．充满了客家文化底蕴．逛完整个黄金江岸，感觉有些困了，得找个地方睡觉．江边太冷，得找个避风的地方，我在花坛中间找了个地方，这地方好，花花草草围起来外边看不见，又避风．掂了几张纸皮，躺在那儿，还有十块钱，何去何从啊，想家，想起骗母亲卖猪的钱，我的心就有些痛，可怜的父母还以为他的儿子有多出息呢，老娘要是知道她卖猪的钱这样被她儿子挥霍了，估计会在院子中间的槐树上上吊的．难道就这样饿死他乡，才二十二岁啊，咬着唇，悲从心起，泪从眶出．我抽出背包中的长笛，对着长空吹了一曲《姑苏行》，笛声有些哀怨，传过空旷的江面，竟然有好些人驻足听．笛声给了我灵感，对，用我的笛声乞讨吧，这世上总有些好人的． 第三个夜晚，我找了个比较幽静的地方，把写好落难经过的报纸压在脚边，正式开始乞讨．我一点也不害怕别人看我的眼神，因为在我心中我已经把自己定格一个乞丐．一个乞丐还有什么可怕的呢？第一首曲，我吹的是《凤凰台上忆吹萧》笛人合一，如泣如诉．一个小女孩在我的身边扔了一个五角的硬币，三三两两，有人在我的身边扔钱，有一个人竟然扔了五块钱，我的神啊，我的眼神开始放光，我看到了生的希望．一曲终完，我弯下腰，深深的鞠了一躬．不管我的笛声有多感人，有多动听，我都与艺术家沾不上边，因为我的心灵不是带着艺术来的，而是带着生存的乞讨来的，我只是个乞丐．既便我跪下，也是应该的． 十点半我收工．我用报纸包着那堆钱，心里百感交集．在路灯下我一张张的整好，数了数整整三十七块四毛．神啊，我明天终于不用饿肚子了，我算了算，找工作要花一大笔钱，我得要在这里讨一个多月，还好这地方不错，有个公厕，晚上我在梅江里洗澡，换洗衣服，早上在厕所里洗脸刷牙． 三 第六个夜晚，我十点就收工，今天还不错，起码有四十元进账．做人不能太贪． ＂喂，卖唱的，等等我＂我回过头仔细的看了看，是那个餐厅妹妹． ＂给你＂妹妹递给我一袋子东西． ＂什么啊＂我迷茫的看着妹妹． ＂吃的啊＂ ＂我不饿＂ ＂哟，神气了，讨了几个钱，装Ｂ了，怎么不想想吃六碗饭的那天＂ ＂你．．．．．＂我气得说不出话． ＂怕我下毒是吧 ，不吃丢到梅江去喂鱼＂妹妹说完就扬起了手． 吃就吃，吃了你能拿我怎么样，我心里想，抢过来，打开一看，是个盒饭，没几下功夫，我就把它吃完． ＂你真可怜＂妹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． ＂我不需要你同情＂我有些愤怒． ＂谁同情你了，多情！＂妹妹小声咕哝着． 我抓起我的包就走，懒得理这个多嘴的的小女人． ＂哎，你别那么小气吗，你的打狗棒还在我手中呢！＂ 该死！这个小女人怎么把我的笛子拿去了． ＂你刚吃了我的饭耶，想做白眼狼啊，坐到这里来，我命令你＂ 我坐到妹妹身边，可怜巴巴的看着她，我害怕这个小女人一生气，就把我的笛子砸了． 妹妹告诉我，她叫梅子，老家是梅州兴宁的，在她舅舅的餐厅里帮工，她说，我乞讨的第一个晚上听到笛声就来了，没想到会是我．梅子问我为什么弄成这样，我把经历的一切告诉了梅子． 第八个夜晚，我到了江北那边，乞讨不能总在某个地方，必须是运动战，游击战．梅子跟在我身后，叽叽喳喳不停，我有些烦她，她说帮我去收钱的，我害怕她破我的生意，不准她站在我身边，一个年轻的妹妹在我身边，谁还会给我钱．今天我准备了《春江花月夜》《摧马扬鞭运粮忙》《平湖秋月》三曲．压轴是中国美女笛子大师曾格格陈悦的《牧民新歌》《乱红》．一个乞丐能演奏大师的名曲，一定有所收获的．果不出我所料，竟然讨了七十多元．梅子高兴得不得了，一路上叽叽喳喳说，这样讨下去房子都买得起了．．．．． 四 第二十一个夜晚，我已经是腰缠九百多元的超级富丐了．心情特好，我把胡子刮了，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，我决定请梅子吃顿饭，这个小女人虽然话多，但心善良，这些天都是梅子偷偷从她舅舅餐厅里打饭给我吃，我省了不少钱，自从第八天开始，梅子一直陪着我在梅州大街小巷里乞讨． ＂今天不讨了？＂梅子诧异的看着我． ＂今天休假＂我笑笑．＂请你吃饭＂ ＂哟，乞丐也有放假的时候，发达了？今天搞得这么超帅＂梅子说完挽住我的手臂． 到了餐厅，我很绅士的把菜单递给梅子，叫梅子尽情的点．梅子翻着菜单，吐着粉红的舌头说，太贵了，拖着我去路边摊吃．我坚决不从，是的，钱是乞讨来的，但也是挣来的． 吃完饭我和梅子在江边散步．梅子问我晚上睡哪里的，我指了指花坛．梅子怎么也不相信，跑过去看． ＂郭凯，你这个疯子，你怎么不告诉我，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＂梅子用拳头打着我，突然哭起来．＂你要是出了什么事，我怎么办＂梅子紧紧的抱住我． 我看着梅子，二十多天的风餐露宿，是梅子，给了我支撑下去的信心．是梅子，在落日黄昏中灯火阑珊处，陪着我划着那道凄美的风景线．是梅子，口里叫着我乞丐，心里装着的却是痴心爱人．俯下身，我吻着梅子的唇，泪水滴在她的脸上．．．．．． 五 又乞讨了一个星期，梅子说她的母亲病了，要回兴宁老家看她母亲，很快就会回来，梅子走的时候，再三告诉我，一定要等到她回来，我终未能等梅子回来，一个人绝尘而去。我知道梅子回来一定要跟我走的，我固执的认为，我是个流浪汉，一个连工作都没有找到的乞丐，不能让梅子跟着我流离颠簸，生活是现实而残酷的，黄蓉郭靖他们会武功，玉娇龙是侠女，罗小虎是土匪，他们都有行走江湖的实力，我和梅子有什么呢，让梅子继续跟着我乞讨，演一段阿炳与崔娣的爱情？我不能让爱自己的女人受罪吃苦。我给梅子写了一封信，交到梅子打工的餐厅，我在信中告诉梅子，我一定来接她的。 七个月后，我在惠州混出了一片小天地。我决定去接梅子，到了梅州梅子打工的餐厅，餐厅已经换了老板，梅子不知去向。我茫然的走在梅州的大街上，人海茫茫，怎么找到梅子？那桥那水那小巷，触景生情，往事历历在目，我仿佛看到落日黄昏的地平线里，我和梅子蹒跚的脚步，我吻梅子的那一刻，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，说梅子是我的恩人太俗，或许在别人眼中，我只是个乞丐，是根草，但梅子从没有把我当成乞丐，当成草。她用她初萌的少女纯真去爱着一个沦落风尘的乞丐，在这个势利得只剩下只有物与欲的社会里，还有几个梅子这样的女孩，如果我错过了梅子，便错过了一生的幸福。 六 我决定去梅子的老家兴宁永和镇大成村去寻找梅子。坐了几个钟的车，到了兴宁，辗转了半天，终于找到了梅子的家。梅子的母亲招呼了我，我说明了来意，梅子的母亲半天没有吭声，眼角溢出了泪水。 “阿姨，梅子怎么啦”我的心一下紧张起来。 “我妹，她死了”梅子的哥哥轻轻地说。 “不可能，你们是不是嫌我们太远，不准我们恋爱，让梅子出来，只要她说句不同意，我马上就走”我抓着梅子哥哥的衣服瞪着血红的眼晴挥舞着拳头大声的吼着。 孩子，梅子真的走了，她是我的女儿，做娘的我能咒她么，生前，她跟我们说过，她有个男朋友，是湖南的，她一直想见你啊”梅子的母亲哭着说。 我跌坐在沙发上，我的嘴唇咬出了血。我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。我问梅子是怎么死的，梅子的哥哥说，梅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，是治不好的那种，即使做心脏搭桥手术也活不了多久，医院，治过问过，都说活不过三十岁，二个月前，突然又发病，医院，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，叫我们弄回来，过了几天，就走了。梅子的母亲拿出一叠照片和一封信，我读着梅子的信心如刀绞。 凯子哥： 你还好吗？我快不行了，可能过不了几天了，医生拒绝给我治疗，我想你，天天盼你，想见你，哪怕一分钟，见一眼，我死也含笑。楼头残梦，花底离愁，等着你归来，我相信你会来的，可你为什么还没来呢？你忘了我吗？ 其实，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，我一直没有告诉你，我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，但我没想到我会死得这么早，你真狠心，一个人走了，你走了，我哭了多少个夜晚啊，每天晚上我都精神恍惚的去我们走过的那些地方，渴望看到你长发飘飘手执长笛的身影，可过尽千帆，你的身影从没出现过。洗碗的地时候，我打烂了很多碗，我舅舅骂我是不是疯了，我是疯了，快要疯了，我恨你那么无情，一个人偷偷的走了，很多次我都想跳梅江，了结这痛苦的相思，可我真的割舍不了你，我相信你在信中说的话，你一定会来接我的，会来吻我的，会娶我做新娘的。 凯子哥，那段时光真美好，上帝没有让我白活，让我遇上了你，“算人间没个并刀，剪断心上愁痕”记得这句宋词么？多想再听你吹一曲《葬花吟》，多想你再吻我一次，这个吻，你欠我的了，如果你来得早，你一定会吻我的，多想能做你的新娘，可黄泉路短，奈何桥上，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舞一袖的清风。我走了，凯子哥，你多保重，如果你真来了，到我的坟前看看，我在坟前种了你喜欢的栀子花。原本想同你一生看花弄月，现如今红消香断花落人亡怎不断肠？你送我的笛，我要带走，保重，爱人。 梅，绝笔。 夕阳西下，残阳如血。我跪在梅子的坟前，泪如泉涌。梅子，凯子来看你了，生不能同欢，死不能同穴，凯子今生欠你一个吻，欠你一世的情，若有来生，定当偿还。。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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